前两年的上海,很难有机会看到澈碧透明的天空,灰雾蒙蒙的空气,仿佛生活在一碗薄薄的米粥之中。公园里锻炼的李大爷,本来眼神就不好,把近处的王大妈当做了自己的老伴,说怎么今天格外好看啊。目光在远处,很难越过一栋楼的楼顶,在榕树的另一边就渐渐灰暗了下去,。夜晚没有星空和宇宙,只有高楼的玻璃灯路边摊桌边摇摇晃晃的啤酒从不看红绿灯的电瓶车五彩斑斓的商店招牌。最近的上海,刚出门的秋风和河里的鲤鱼都开始悠闲了,偶尔大片大片的鳞云或者一碧如洗的蓝色铺在头顶。李大爷也没有把王大妈看成了自己的老伴,老伴在去年就去世了。

年轻真好啊,一个暑期没见的情侣,开学就在宿舍门口放肆起来,两人的爱情卷成了麻花,那是天津的手艺,欲要融进彼此身体,估计是很难分开了,get a room,我心里这么说。踏在月里,草丛中的虫鸣一声两声得从某个角落穿过黑暗挑逗耳膜,一只猫在物理楼的墙边游走,伫立看它要去哪,在恍惚中我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因为有一野蚊子在我脸边徘徊,鲜嫩的肉香在夏天的末尾不常有。我打自己的声音太大,罗永浩在星巴克的那种,但并不气愤,女生依偎在他男人肩膀上睁开了眼,是看似神经的人把她吓了一跳,就牵着她男人走掉了,消失在黑暗中。

亭子边和食堂附近的两只母猫都各自生了一群小崽,它们的父亲可能是同一只公猫,跟这个学校一样,阴盛阳衰。这群猫的爱情故事也许比加瑞尔的电影还要有意思的。华师大的部分女生还是爱插队,不管是哪一届,可能是我个子小,不易被人看见。这个学校十多栋宿舍楼,只有两栋是男生的。 周五的下午,女生们都在两个男舍外等自己的男朋友,仿佛是一种可以令她人艳羡的事情,表情里带上自豪。催促的电话一次两次,男孩才不情愿得放下鼠标和游戏,这三比七的男女比例。

校园里都是清汤挂面,板鞋牛仔,皮肤还是剥皮鸡蛋一样,没有很浓的妆容。年轻人一脸懵晕,眼神里很难看到有散发灵气的想法,无趣的人还是颇多。本科时的爱好,是排在宿舍阳台,看从澡堂回来的女生从楼下走过,湿漉漉的头发像水墨的毛笔湿了睡衣的后背,发尖渗出的水一滴两滴,带了毛巾的会把头发裹成球,仿佛顶着一块云一块石头之梦,倘若慕容复看到的话,也可能以为是乔峰。我在想,她们洗完澡后穿内衣还是什么都不穿,这成了宿舍的哲学话题。

最后在学校的一个夏天,老北京麻辣香锅的老板娘,说加一点点辣会更好吃,一点都不辣,我选择相信她,一直都相信女人,于是我的舌头在之后就失去了知觉,痛感持续得很久,找不到冰水,拿了一碗汤,也是滚烫的。

窗外的天空滚下一个雷,光亮无比,我把它吞进了肚子,于是身体变得透明,蚊子在我边上开始迷路,我问那个只有一条腿的掌柜,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秋露的女人,穿紫色的长裙,他说已经不在了,昨天傍晚她在黄昏中飞回家了。已经记不得秋露的模样还有秋天的温度,我才二十来岁,前面湿漉漉的路还很长,于是烫了个卷发,掉下的头发是被遗落的硬币,在火星上独自做无边无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