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站在一座山的山腰,看着远方云朵在另一座山上投下阴影,头上偶尔几只飞鸟飞过,初来驾到,叫不出名字。北回归线穿过脚下,群山围绕着的是一片安详的湖,湖面如镜,照一照,眼睛就能去除浑浊,脸上仿佛就会多点灵气,洗去风尘。周边草木依旧幽郁,日、月、水、空气、土壤,经过漫长的时间精心搭配造出这湖这山这云之前,正值秋杪的宇宙是悲哀的。不同于海,湖会沉迷于其自身浅浅的晦涩、浪漫和孤傲。时间在上空旋转,沉淀在这湖面点着的洁雅白花身上,张枣的“二月开白花,你逃也逃不脱,你在哪儿休息,哪儿就被我守望着。”,在这可以被稀释掉一部分。白花叫海菜花,沉水草本,三片花瓣,花蕊淡黄色,连着根茎是一道爽口的素菜,我可以一个人就着煲仔饭吃一盘,但我更想模仿这片土地依靠在此,忘记文学和科研在遍历可能性时面对无限的苦楚,因为,永恒和无限是两种意思。里尔克曾幻想,靠着一棵树,树的精神就能传递到身体。在了解这里的历史之后,湖边的村落,真的不忍心打扰,但我们已然成为现代游客的一份子,自己的在路上,别人的被干涉和消费,无法倒退。

这里的每一个瞬间都是美学,一种贪心的宁静,只能独有,到达不了别处。那些比如卡蒂埃·布列松的城市摄影师们,他们来,相机也会沉默,梭罗在瓦尔登湖畔的生活,不足艳羡。下午的阳光很脆很直,照不到的地方需要穿棉袄,太阳照得到的地方可以穿短袖,所以当地的服饰可以把衣袖退下,衣服系在腰间,还能方便干活。人们说黑暗的地方总是带有思想和孤独,远古的人类住在山洞,晚上睡觉之前在洞口看了眼头顶的繁星,于是就有了梦的种子,梦的形状就是那些云的形状,基因就有忧郁,不会长久的快乐,眼前的风景让人心升幽怨,似乎是告别工业文明而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对待眼前的一切。阳光还是一步一步得移动,想要得到每一寸,这样孤独就可以被蒸发。你可以体验站在阳光和阴影的边界,发明太极,发明围棋,发明钢琴,马就没有多少耐心,走来走去,最后变成了斑马。我们到了山顶,远处云朵的影子也换了位置。这里的海拔很高,走一步就很吃力,每一次呼吸都渴望氧气能充满整个肺部。我跟杨子说,我可不可以每次往上移动一毫米,这样就不会累,也不会被地球发现。我经常问一些傻问题,扬子一直怀疑高中我是不是没读,博士文凭是不是假的。我是想诗意一下,诗意是不遵循物理学的。

远处是可以看见的雪山山顶,气温还未下降,山顶还未被雪完全覆盖。云层总是缠绕在雪山周围,走也走不远。初到这片土地后,我们像蚂蚁寻食一样马上从酒店出去,周围探探,嗅嗅,不断扩大熟悉的空间和味道。现在寻到了山顶,仿佛做了这片土地的主人。

夜晚,寂静地坐在南方院子里一张旧凳子上,感受周边是透明的黑暗和清冷的空气,以及其他潜藏着的草虫低鸣,一会儿就被突然而至的雷声打碎,随后跟雨落的声音一起滴下,消失在土壤之中。池塘,装着整个星宿以及来年秋天的种子,周边是远离人烟的山野,漆黑一片。手上的普洱茶很好喝,边上是杨子,她说庆幸幻觉和想象是可以脱离重力的东西,她的已悄然飘走,在另一个地球上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