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环山在傍晚逐渐变成䒌靘之后,没有人能发现路边低矮叶子上还藏着初夏一些悲哀的雨滴,他们在路灯亮之前没来得及逃离,夜风拂面,迫不得已在黑暗中被少男少女嬉笑散步经过而扬起的尘埃捕获,在叶片上凝固,等待下一轮南海台风带来大雨的救赎,以为的救赎,冲掉的却是尘土与水气挣扎之后凝固成的微小的艺术。

“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意思相近,尘埃比尘土更悲情。埃,与哀同音,土字加矣,感叹无奈的助词,埃,微小无比,一埃等于一百亿分之一米,微小到看不见,土,物质很多,平凡无奇。把感情放在一粒尘埃上,把感情放在尘土上,前者是文艺,后者是农艺。

麦子在葡萄酒中喝醉,雷声钻进地面,告诉树根有关生长的秘密。

六零年的《À bout de souffle》,六零年的塞纳河和巴黎圣母院,六零年的四轮敞篷汽车,六零年的爱情是性的高级表达,是性的形而上,六零年男士女士嘴里吐出烟雾思考爱的去向,六十年后,没什么大的区别,除了被烧掉一块的巴黎圣母院,除了六零年人们眼睛里是六零年的人和物。

现代人类的艺术作品生命周期有多久,说不清,但得恰到好处,明天,太快了不好,还不熟,几个世纪后呢,变化太大,来不及,余温也没有了。艺术家觊觎生前的某个点,能够戴上黑白眼镜,能够被发现,但真正的艺术家,不需要被发现。

大白盘子,粤式炒饭,油煎牛肉丁土豆丁,几根焯水的绿叶菜,米饭倒扣成圆乎乎的半球,盖着一面还未煎成型的流体蛋。小心翼翼,用勺子和筷子,把蛋移到盘子的空地,蛋黄是落日,是一副山水画。

在公司园区,那么多的亚洲植物,太多其他地域移栽过来的物种,叫不出名字,如果没有植物学,其实可以自己命名的,属于符号学的范畴,选出几个文字,优雅地搭配起来,作为标识,语言就会被重塑。一块大石头上,刻着标语,一切为了胜利,加上闷热和蚊虫,没有闲暇去散步了。

白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淡、白、清、皓、素、皤、皭、皌、昁、皙、缟、皑、皎。我在寻找一种颜色,一种文字无法描述的颜色。

摄影是一种表达,被观测对象,观测者,作品观察者,三者融合成一体。你看到的,别人看到的,如果是相同的时间固定的呈现方式,是一样的意识体现吗?

“渡头馀落日,墟里上孤烟。”最好的俳句专家是王维。

在湖边上的船上,几杯米酒下肚,开始聊性了。我说,在镜子边上,一种脱离自身的思绪会飘离出来,思考为什么自己不受控制,疑惑基因让人做这事的目的。同事说,没有想过,造娃的时候不会停下来想为什么造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湖水在夜里的一场大雨之后变黄,天开始热了,夏雨开始飘了,于是就散步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