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成为黑夜的一份子,在黑夜到来之前就做好准备,我即将发现昏暗月色的秘密,参与星辰之间的对话。在这个过程中,晃晃悠悠得过掉一世。

我记住了周边所有树木的样子还有草地一年四季的颜容,我把它们看做命运的证明,它们根本不在乎妓女的眼泪和遛狗老太婆的婚姻,我老去时,它们也是如此冷淡无情,像一个悲哀的玩笑。我学会了它们的态度,对万物怀着同情。

我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样子。每个周末的街上,是一群喊着口号的人群。他们目标一致,为各种权利,为社会公平,为警察无脑,为一次集体的不开心和郁闷,向管理者表达和呐喊。我跟梅丽莎也在人群当中,显得有些无聊,我没有这帮青年有力气,不愿喊的很响亮,不然我需要多吃一个“漂浮之岛”。减少能量的损失,也就减少了能量的输入,我像蜗牛一样过着最简单的生存方式,活着好像并不是我的第一目的。即便和梅丽莎在床上,我也喜欢安静得躺着,再过多少年,我能从一个男人进化成别类。

我发现人群中也有跟我类似的男女,目的没有其他人一样明确,他们索性在边上接起吻来,这也许是他们此刻最想做的事情。而梅丽莎却喊得起劲,我想钻进她脑子里,看她思考些什么,我觉得她根本不会有把我拉到边上,然后按在墙上的想法。于是我放慢步调,悄悄得走开了。

梅丽莎并不知道我爱不爱她,我写的程序其实能自动写出奇妙无比的意识流长篇小说,读起来要比梅丽莎更有趣。况且我心中还有另一个女子,她正在不远的街区,她像风,又像雨,还有一个令人沉醉的名字,我于是幻想跟风雨恋爱,不管恋爱发生在什么季节。

我渴望成为黑夜的一份子,在黎明到来之前逐渐消失。任何一种消失的方式都让我着迷和向往,我知道其中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像水消失在水里,像风消失在风中,像色彩消失在她身体里,极具诱惑。这与着迷上意想一样,属于回忆的一种,都不会发生或者再次发生,比如在雨后跟她见面聊了一晚又分开,这属于我的过去,又不属于我的过去,仿佛星光的轨迹,久远又缥缈。

在一个傍晚,伫立窗前,期望屋外是大大的雨滴往下落,而我也是其中的一粒,从雾气中,汇聚而成,下坠的速度让我有乘着光前行的快感。闪电在黑暗中挣扎,尝试劈开厚云朵,地面有什么在迫切地等着。我穿过低层的云雾,砸在一大片叶子上,一晚之后,第二天的阳光穿透过空气,而后直射过来,我终于在发光中毁灭。

思考初次意识形成和幻想死去之时的那一瞬间,是我唯有的两个爱好,其中一个是在我之前,一个是在我之后,对这两件事情,其实我都没有任何具体感觉可言。而另一个爱好,则是在之前和之后之间,也就是现在,去爱我该爱的人和事,在纸上写写诗句,在电脑里写写程序,即使没有任何意义。我的部分作品在书架上畅销好几年了,不管怎样,我从来不会饿着肚子,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只有吃不吃的选择性的折磨。书商像个婆婆妈妈的女人一样,催着不停。那些作品其实是我程序的产物。我的程序运行十分钟,就能写出一本几十万的长篇,我只是不愿跟书商提及,也不愿跟读者坦白。我把程序当成了我的小孩,我的延续。我的程序写的很好,虽然都是一些运用现有规则的把戏,但它能在文字里乱飞,尤其是模仿意识流,好得我差点爱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