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说风。如果喜欢一个地方的风,不管是好是坏,也就大概率对土地心萌好感。北京的风是带沙带刀带拳脚的,沙有细有粗,刀有厚有薄,可能琼瑶《你是风儿我是沙》的灵感也是来自于此,风和沙是彼此要缠绵的恋人,而非互相厮杀的敌人。因为历经各种风,所以北京女孩比南方姑娘在地球上站得更稳当,身材也带有风的各类脾气,眼神舒服,因此,也颇易与她们相处,南方姑娘,总是秋窗绵雨夜,扑朔迷离的湿冷感,很难伺候。

南浔毗邻太湖,又离海不远,台风是南方夏季的语言,沿海登陆后的凶猛,旋进南浔就迷失方向,于是变得温柔,像软软的棉花絮。南浔的风对人似乎是有记忆的,今天的风好像来自于昨日的童年,也可能是我脸皮甚厚得紧,风重风轻都是一个感觉。南浔的风也是能从左耳跑到右耳的,一进一出,就懂你的心思了,脑子进水后,风会犹豫,无能为力,绕个弯就走了。

再说说雨。东方人不像西方人那样不怕雨水湿了衣服,对雨没有过多的切肤亲近,抬头发现飘着雨,就会迫不及待地撑起伞来,新的商业模式也催生出共享雨具,雨与地面总是被人们用各种手段无情得隔阂。

雨是蒸馏历史和文明而有的柔酒。少年可以在风雨中施展冷峻、无畏和牛逼,点一根烟,点了几次都点不着,像一只蓝色的蜻蜓,比如王尔德,比如我,夏雨中的少女常常带着无比美好的性的朦胧影子,身体十分美丽,比如洛丽塔,比如你,雨中的老太婆没有同情,风乍起,台风不断,很冷很悲情,即使大爷天天在公园里练单杠,腿脚灵活,也不能及时送伞来,总之春水浇旧花,画面有点惨不忍睹,比如明日的你我。

东方人对落雨的形式却做了很多考究,弧形的瓦片,第一层是一路一路得朝上,第二层是弧面朝下,盖住第一层的两路,这样就成了凹槽。四面的斜屋顶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一个大水缸,缸里有往日的旧水、石头和一叶荷花,石头在水中变得温柔和含蓄。雨从瓦片屋顶的凹槽顺着流到屋檐后,滴下,落入荷花缸中,是躺在摇椅子中伴随入睡的音乐,也是徽州人对聚宝的向往。屋外小石子铺成的地面,雨落入后就消失不见了,仿佛进入遥远的梦中,仿佛对她说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回应,令人难过心碎的日子啊。

烟雨冥冥的天气,看不到湖面与天的交际,暴雨下的西湖湖面,万千珍珠在乱窜,春天的细雨,是在湖上尝试做做刺绣,作品是成群的红鲤鱼黑鲤鱼红黑鲤鱼和湖心亭的影子。 石川啄木的雨雪秋冬,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时间的枝蔓上缓慢流动的心绪,《一握沙》有诗:因了京城里的雨,想起雨来了,那落在马铃薯的紫花上面的雨。

如果在雨夜出生,我猜想是不是成为诗人,王主任在雨夜出生,一下雨就要戴上耳机,因为会有忍不住的尿意,对雨过敏算是最致命的苦难了,于是王主任的职业成了飞行员,下雨就把飞机拉到高处,云层以上。昨天的雨水比今天的冰凉,未来的人类应该没有爱情。雨伞下,是一个暂时的私密空间,伞上起了烟,万丝雨水拼命击打伞面,也闯不进去主人的心情。路上行走,他人的眼睛也可以顺便避掉,头顶有沙沙的雨声,走到哪跟到哪,人们的惆怅被雨声不断地驱赶。夜晚掉进一个有雨的梦里,屋檐落下的水滴声,一滴一滴得延长又降温了黑夜。

雨下的爱情也仿佛雨一样短暂,在清晨又变成了云,飘在头顶,初夏的日光开始浓烈,似曾相识的面孔,你以为还是在昨天的黄昏,你还带着愁容,想跟她说,永恒开始褪色的时候,我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