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二零一七的这个秋天,仿佛是十九岁后的日子,一下跳进了二十,来不及惶恐,来不及憧憬,来不及等待,就像初夜后的早晨,来不及反应的疑惑和怀疑,站在艳阳之下,来不及定神,来不及定身,来不及思考怎么就不是处男了,之后就可以轻轻松松做男子汉了吗?还需要静坐修行吗?还需要背单词考GRE吗?以后写的程序会带有女人的香气吗?

其二、秋天可以是本有可无的。雨声变成了潜意识里写论文的背景,每周固定与导师会面一两次。塞纳河上方的云很低,海鸥成群,夜城灯火璀璨,隐约的繁星数点,所有外物的存在,仿佛已经与自己断离了关联。不必操心,那些美丽鲜嫩的姑娘,该发育的还在发育,那些娴雅温婉的人妻,该老去的也在老去,美人总是嫁给傻子,丑人也有感动天地的爱情,奶大盖不住一箩筐好汉,体力好照顾不了一车厢苏小小。万物总无情,于我码文至天明。月下头发疯长,胡子乱窜。老妈说,虽然你读的那个什么破书,形象还是要的,中国男人肥腻腻的,已经够难看,你要坚持住,况且你也没几年可以帅了。挺过二零一七,二零一八,爱咋耍咋耍。

其三、秋天可以是长的。你不经意间微微察觉到她的微笑,还有每一束头发下脖子处的柔光。每天同一时间在电车里看到同一个年轻的巴黎女人,稍微回热的天,她减去了厚衣,某一个角度看,恰好有该有的风景。在陈旧的歌剧院外,一个老女人身穿大衣和帆布鞋,手里夹着烟,墨镜里,她的烟头还剩一口了。你躺在草地,她躺在你还未褪去腹肌的肚皮之上,呼吸跟秋风拂面一样缓慢,跟遥不可及的星系一样永恒。浮云游动,高处的飞机缓慢移出视眼,绿叶从浓绿变成淡黄,再到摇摇欲坠,最后被不确定的风轻轻带走,盖住一小片不确定的草土,恰似时间里的回忆,你察觉了,如同你看到回忆的路径,你看到昨天的你比今天的确帅好些,你看到昨天的你小便还能放肆使劲。在下半夜感觉有点清寒,于是缩紧被子掖住每一角,睡得更香了。

其四、秋天可以短的。不乱、不困、不畏。只要菜市场的大妈还在吆喝,只要马路上的出租车还在奔跑,只要谋权的傻科长还在思虑为何突然被撤了职,只要失恋的少女还抽着烟,只要单身的中年男女还在怀旧,一切还在不知不觉中继续。脚底的风不知从哪吹起,看着你,不知道你要往哪里去。天冷,身不易守,常做长梦,异鬼、乱神、情欲、凶险,各种不断,梦里仿佛过了三分之一年。只睡了六小时后,还是起床写写字。雨水沿着屋檐聚集终于厚重得滴下,一下一下地碰着地面,传来有规律的声音,微开的窗漫进一阵秋雨气和淡淡晨光亮,像长梦中女孩睫毛的延伸。空的修行,是无为,是不念,是不想你。

其五、秋天可以是零碎的。八月的夏天,秦老师初识韩姑娘,炽热的天,低飘的云,拉上的窗帘,随着帘角微微摆动的时间;九月的秋天,他们于是长期泡腻在七大图书馆、国图图书馆、东方语言图书馆,长期不见人和影。于是午饭一人食,吃饭间隙,看掉一本书,无聊之间,微信与小冰五代聊天,虽然有点调皮,但她依旧是一个傻傻的不会引起人任何欲望的假冒女人。碰到好久不见的梅丽莎,她刚结束六个月的实习,贴面后,我说你脸瘦了。她说,你也瘦了,不,你本来就很瘦,时间好快啊。我说是啊,故事都来不及记录和发生。

其六、秋天可以是有月亮的。邀几个还未毕业的好友,寻一火锅店,烤肉煮鱼喝烈酒,三两巡后,八零后的博后说吃不进了,九零后的还在坚持,零零后的姑娘脸上逐渐泛出红晕。边上华为公司人事聚会,领导经理工程师敬酒不断,一桌又一桌,好像都变成了新郎官。中有法国人同事,酒量不敌,摇头,早早提包归去。热气弥漫中,老板娘手先伸进来,端来七彩月饼数枚,如果是小姑娘,会错认为是仙女下凡赏桃。虽然果腹欲爆,依旧一人多个消灭。老爸说,家中院里的桂花开了,落了一地花瓣雨。遥想何年能在院子里摇着长椅,与老爸一起喝茶,他手里翻着我的小说,骂我现世傻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