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Jean-Léon Gérôme: Daphnis and Chloe

人心是混沌的宇宙投影,前人总结:“無善無惡为聖人,善多惡少为賢者,善少惡多为庸人,有惡無善为小人,有善無惡乃仙佛。”两个极端,圣人和仙佛,都不易遇见,多数是像《算命》里集贤者庸人小人于一身的历百程。倘若一个新娘在婚礼上说,愿意跟新郎结婚,原因是新郎样好心诚身体棒,而且无比高尚,高尚得仿佛天生的繁星,无凡人能及,新娘一定喝了两三杯酒,满嘴跑胡话。

扩大维度,所有的心也都并存着伟大与缥缈、善念与淫邪、坚强与羸弱,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一点也最容易被人忘却,忘却时,对于好坏优劣,对于三观正否,对于胸大还是胸小,又怎会有重要与不重要之说。浮生要取义,山在,所以要爬,最复杂最难过的路段莫过于两性的野径、婚姻的夜路、爱情的沼泽地。在野径夜路沼泽地周边,任朝东南西北天上地下,没有可看到的明朗去处,任何级别的大师,点拨,指点,教义,都失去作用力。在野径夜路沼泽地周边,也从来不会有采菊东南下而有的悠然,只有“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 ,还有无计可消除的揪心与扒肝。没有交警指挥,没有政府管理,没有标准可立,万物重新搭建,秩序重新归理,不止王寡妇和胡光棍可以偷情,公猫和母鱼也可以自由恋爱。欲望从来不属于自身,自身仿佛存在又不存在,存在从来就不像是真的。

婚姻是一次无比高雅、体面、装饰过的性冒险,爱情是枯萎的雏菊重开在暗空的欢喜,仿佛暖阳初次渗入深水,雨雾初次迷路在幽谷。脑袋被预先安插了后门,住轮回住涅槃的声音环耳不绝,谁要去管轮回,谁要去管涅槃。自己存在终于被证明,我看见我自己是因为她看见我,她看见她自己是因为很多男人看见了她。喜忧参半,生命不会永远快乐,也不会永远忧郁。感觉存在过,彼此聚焦般地注视,在彼此的身上闻到春天的阴雨早上,闻到从未闻到的味道。感觉没存在过,世界走了样,不见任何烦人耳目的其他,只见眼里雪落的缓慢轨迹,看到从未看到过的齐画和异景。不会再为哲学家,不会为意识会在哪里升起的问题而伤透脑筋,不想再为功名利禄仕途而奔波劳累,勒紧的裤腰被宽解后不想再被勒紧,宽解后更不想怠慢她。

有高潮,就有高潮的开始,有高潮的开始,就有高潮的结束。生命迫切的开始,犹如死亡迫切的催离。一行诗谋杀雪夜,一阵风撕碎天空,日光始终入涉不到海底,夜里没有不会累的狗。山色从黑渐入暗沉,暗沉被灰白稀释,远处铃铛响起,隔夜的梦浅淡又难堪,仿佛羽毛飘摇贴在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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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两性系列的文章,描写个人对两性各个维面的感触,一篇一千字,一篇一主题,不多扯,不遗落,总的特点是“不说人话”。小说如果这样写,肯定是自断销路,这样写的好处是,回头读,没发现是自己写的,万分惊喜。我尝试用尽一切诗意和脑汁,力求码最精炼和有趣的中文,力求既有形而上的妙义总结,又有形而下的生动多态。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我还有精壮的身体和琐碎的时间可以用,这个系列打算写到三十岁,三十而后,即使大酒透身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