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牙刷把暗夜刷白
幻想乘着船飘出很远
蚊子叮咬
才适觉呆滞已久

左手一墙荒诞
右手一墙光亮
你拿着枪
说，离吧
声波触碰我的忧郁

秋天垂在即落的叶尖
依旧好热
我摇着纸扇
又度过一个空白夏天

寂静从墙角里长出
想你在缝隙间蔓延
余温
是一地夏风的碎片
是绿色的

下午三点钟
乞讨者坐在地铁口
摆弄几个硬币
支起不可能的相逢

灰色溶解了宵夜
树里
一只公鸽
扑向一只母鸽
一道欲望的曲线

时间在镜子里呼吸
一声
两声
月光抚摸着
雕塑固定住的大地

红酒浑浊杯子的清醒
纽扣封锁了意识
一颗杏子树
被风摇醒
夜晚
失眠爬进阳台

陷在草坪里
翘着腿
看着飞机
驶进天空的梦

法国国家图书馆在塞纳河边，四幢笔直的楼像四块积木，中间围着一个凹陷的地下森林。图书馆外，四周全是台阶，我背着书包，要爬很久，午饭要消耗掉一半。爬至，坐下翻看小半篇论文，消耗掉午餐另一半，基本上肚子就造反了。台阶都是木板，纹理不清，阳面和竖面皆是暗淡之色，难免会晕眩，于是手脚并用，所以才爬得来。仿佛远处就是诱人的知识，消耗一半的午餐也没关系。我怀疑设计师当初就怀揣这样的想法，造出知识真的很高大的幻象。天降大任于苦学生，必须爬上半天的台阶，方能有所成。图书馆距离学校很近，虽然有办公室，办公室有茶有水，但结束与导师的会面，还是欣然前往，不在乎爬一次楼梯。木板楼梯午间散座着人，阳光好，风景惹眼，没准看着手脚并爬的留学生，噗笑出声来。图书馆内，中间的阳台露天，看着地下森林，常有学生会出来抽烟闲聊，吐露一上午写报告的疲倦。有一种美叫做法国女人吸烟。看惯了女人拿着手机，觉得人和手上的屏幕共存已不得救，也救不了。与异性吃饭，看手机的，我心中会把她定义为傻蛋，下辈子都不可能再约。但这种傻蛋女生几乎没有，因为约的人是我。到巴黎后，见到很多抽烟的女人，在街边，办公楼下，在草坪上，在公交车站，带着微冷的表情，我很好奇她们那时候脑袋里想得是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呢？这让我时常想起《戏梦巴黎》里的女主角，和《低俗小说》里的不一样，前者浓，后者密。适才发现，环境使然。在此种环境中，不想抽得美一点，都不融洽。除了来图书馆路上的台阶，另外能带来的最大阻碍，就是自习室里的美女，尤其是专注看书的，散发出的魅力弥漫几米之外，而且数量之多，抬头想躲也不能。天降大任于苦学生，必须忍受周围之色，方能有所成。女人多的地方难生存。我也体会到了。

天蓝，草绿，一对情侣在楼前拍照。女的表情写着不满，抱怨男的拍得像狗屎，指点镜头要仰视，不是平视。这句话在边上的我听来很矛盾，因为照片里是她的脸，如果是狗屎，她自己也就成了狗屎。男的应该没修读过逻辑学，或者女的是个难搞的大虫，不然可以理性反驳，狗屎从各个角度拍都是狗屎，不管仰视，平视，还是俯视。几次尝试之后，女的依旧抱怨，男的觉得女的好烦，女的觉得男的好笨。于是两人拉下脸吵起来。男的最后说，那就再来一次。女的从哭丧埋怨的脸态迅速变成微笑，做出摆拍样，面对镜头。拍完之后又恢复成怨妇模式，叨唠着开始指点。

单身和非单身，就是两种不同的状态和形式，离婚和结婚，也并无优劣，都需要祝福。但世俗的惯性总是让我无意识得想要撮合这对男女或者那对雄雌。在一个单身男博士面前夸另外一个单身女博士怎么得体大方，贤淑才惠，在女博士面前夸男博士怎么身体好，厨艺精湛。而仔细再想想，这可能还是基因或者其他幕后操纵主角在操控，要繁衍生息，要继续苟活，你不生可以，但要去建议和催促别人生，媒人的职业很可能是本能驱使。

在学校周边一个商店的窗外，欣喜看到一墙雅观漂亮的杯子，准备寻门而入，发现店门紧闭，加了锁，不得进。店内也无人，灯眼皆暗着。估计是夏天，都去外地休假了罢，不像中国人，恨不得二十小时营业，能多几个钱就多挣几个钱。于是每天午餐过往，都会伫立店外，看店内陈设，袋里有钱有卡，却买不了所想的玩意儿，心中想买之意就愈加浓厚，每天都在叠加，盼望店主早日度假归来。

这种叠加的欲望会因为中间隔着的玻璃，而更加浓稠。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婚姻，手指向上，无论啥无论啥无论啥，永远爱，一直爱。一张保证的纸，封锁住了与外人的情感或肉体欲望，又因为封锁，包住的幻想升温，催化了欲望的繁衍。维持婚姻的好方法，当这纸不曾有，当这婚还没结。

这般叠加的欲望易在某一个时期崩塌，尤其是即将满足的那一瞬间。比如老板娘度假归来，店门打开，于是欢喜，进入店内，手拿杯子反复看，才发现手中之物，不及在窗外看得美丽，加上价格也不低，不买。仿佛期待了一个冬的雪，终于，天降初雪，但过于残薄，落地泯灭，心想，还不如不来。